母親粗糙的手撫摸著兒子年輕的臉,轉而又抓著兒子的手,輕輕地、顫抖著、緊緊地,彷彿一鬆開兒子的手,他的人也要永遠離她而去。“媽,放心吧。我會回來的。”
臨行前匆匆地一瞥,映入的滿眼晚霞與衣著單薄、無力地倚在門檻邊黯然淚下的母親,便成了兒子心中永遠的痛。
而我,一顆淚珠,一直居住在兒子的眼眶中,不曾掉落。可現在,卻有一種情感朝我洶湧襲來,逼迫著我墜下眼瞼,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兒子的意識又生生把我拉了回來。我能感受到他心靈的顫抖,卻只見他平靜地對司機師傅說:“走吧。”兩個字,震得兒子的心,都碎了。
漫延著的炮火與流淌著的鮮血頻頻接壤,映紅了半邊天;死神的腳步聲與槍彈並進,地獄的奪魂曲和傷者的呻吟聲籠罩著大地。戰壕中的一切顯得是那猙獰、可怕。我躲在眼睛深處的角落裡,迷惘麻木的看著這一切,有好幾次我從眼眶中搖搖欲墜,可是始終都被強硬地嚥回眼睛。我知道,我的主人想把我留在戰爭勝利後與母親團圓時用,但是這種每況愈下、凶殘可怖的現實會讓他平安地等到回去嗎?我不曉得。“前面幾道防線已經被敵人攻破了,陣地上就只剩下我們三連!”主人身邊的戰友驚恐地低呼著,我看見他的眼睛裡那暗色的恐懼。主人心中一震,連忙給槍上彈,繃緊的神經擠壓得我很難受。子彈“咻咻”在耳邊擦過,炮火劃破夜幕,瞬間已經漫延到主人和同伴們待的戰壕。子彈用盡,絕望壓迫著每一個人。但似乎,主人一點都不害怕,他擦拭著手中的大刀,凜冽的寒光溶入雙瞳,眼神更為堅定:誓與陣地共存亡!這時,敵人的主力部隊到了跟前,堅固的裝甲車中傳出敵人勸降的聲音,幹幹的,澀澀的。主人的好朋友第一個起來反抗,他怒吼著,我感覺到他的吼叫聲蕩滌了整個戰場,震裂了敵人的狗膽子,震碎了可怕的絕望。空氣中立刻傳來其它戰士的響應。槍沒了,就用大刀,刀折了,就用拳頭,用滿腔的熱血!
主人的身體倒下了,身中數彈。他用最後的力氣仰望夜空,眼前彷彿出現了母親:“媽,我回來了……”於是,我被輕輕推出了眼瞼。在聆聽身體破碎的聲音時,我仍在困惑地想,人類為什要戰爭,而不好好享受和平?為什我無法是帶著喜悅地淌下……為什我小小的身體……無法熄滅……戰爭的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