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希望,可以定義春天。
我說,春天是善解人意的。它是江南寂寥時故人遙寄的一枝祝福,是相思紅豆採擷的佳期,是對去年花裡別後重逢的祝福。它知道,在忍耐了秋天的哀思與冬日的單調後,乾涸寂寥的心是多麼渴望春天的潤澤。於是它便藏在一陣風中,悄悄地來了。
你卻說,春天是不解風情的。任惜春常怕花早開,依舊落紅無數。一夜的雨疏風驟,便綠肥紅瘦。空歎“枝上柳棉吹又少”,只是“多情卻被無情惱”。春天總是匆匆,太匆匆。等不及花褪殘紅,甚至未喚醒人們對於春天的全部記憶便飄走了。
我說,是詩成就了春天。隔著厚厚的窗簾和玻璃,如果不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人們如何讀得懂飄逸的春雨?沒有“千里鶯啼綠映紅”,沒有“多少樓台煙雨中”,北國的我們如何能體味南朝春日的深邃迷離?
你卻說,是春天成就了詩。草長鶯飛,楊柳拂堤,紅杏出牆,春色滿園,春天本身的魅力是無與倫比的。才會惹得文人雅士勝日尋芳,柴扉久扣,才會有“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我說,春天是宣紙上塗抹的幾筆寫意。裊裊鵝黃著地輕垂,一泓鴨綠粼粼而起。濕潤的土壤上鋪滿了嫩綠的萌芽,茫茫碧草上點綴著星星繁花。蔚藍的天空上也會掛幾絲雲,陽光柔柔的像是為畫面撒上淡淡的金黃。
你卻說,春天是精心勾勒的工筆:在一座清幽空寂的山中,藏著一座清幽空寂的古寺。春雨洗刷過的夜晚,明月透過參差斑駁的松枝落下清輝,清泉淙淙地伴著古寺梵音流在石縫之間。春雨後的泥土特有的香味瀰漫於畫室之中,這才是春天。
我說,春天的美在於它的百花怒放、國色天香、雍容典雅、嬌俏玲瓏、馨香可人……,那萬紫千紅為東風而爭妍的畫面所展現的,是它的生命力之所在。
你卻說,春天的魂在於矜持的春雨。潤如酥的小雨是溫順的,清明的小雨是斷魂的,煙花三月的細雨是多情的。最有味道的是黃梅時節家家雨,那時節“有約不來過夜半,閒敲棋子落燈花。”才是真正的詩情畫意。
哦,原來春天在每個人的辭海中都有不同的解釋,原來春天是不可定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