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雲翳交織成了流光四溢的晚霞,青色的墨染了半邊天,落日的餘暉悄悄地撒在泛青的枝頭上,有微風,在窗外席捲而過。
此刻校園的暮色千般萬般的美,初三教室裡的他們卻都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一意地面朝試卷背朝燈。用努力和汗水,來拼一所心儀的高中。
我從一身睏倦中抬起頭來,盯著窗外的晚霞,被風捲起又吹落的枯葉,時不時掠過的飛鳥,竟有一些恍惚。
低頭打量著桌角漸堆漸高的書,手肘下成摞的卷子。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那些數學物理公式,從卷子上跳起來,歪七扭八地走過來,抓住我的手,順著我指尖,一寸一寸地爬遍我全身。耳朵裡,眼睛裡,嘴裡,胃裡,血液裡,全部都是他們。我聲嘶力竭,我歇斯底里,可連我呼出的氣裡都有二氧化碳的味道。
我摔下筆,仰在凳子上,頭頂上的光晃得我眼暈,教室裡緊張的氣氛讓我喘不過氣來,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具木乃伊,沒了嗅覺,失了觸覺,整個世界都是雪花白,連笑容都在嘴角慢慢僵硬。
而我憧憬過無數次的小小夢想彷彿被永遠地丟在昨天,老師的鞭策,父母的期望,同學間瘋了似的你追我趕,佔據了我的一分一秒,無法呼吸,沒有快樂。
很小的時候曾臆想過現在鮮衣怒馬的模樣,卻千想萬想也未料到,曾經五彩斑斕的模樣,今時今日竟可以被麻木一詞潦草卻又準確地概括。餘下的淨是嘲諷與失落。一種倦怠之力,一股悲慼之感,突然出現,窗外,白日已盡。
啪的一聲,半截粉筆被扔在了我桌子上,三尺講台上,數學老師靜靜地看著神遊的我。周圍的同學轉過頭來看我,我的臉刷的紅了,連忙底下頭,本以為滅絕師太會當眾把我拎起來。
可是她沒有,只是放下粉筆,負手而立。那一身棕色風衣把她襯托得仙氣飄然,她面無表情,可目光裡滿是慈愛,那深邃幽深的眼神掠過每一位同學,最後落在了我臉上。
我像觸了電一般,一個激靈,立馬挺直了腰板。只聽她沉靜的聲音響起。
「同學們,我知道,你們現在很累很累,作業寫到深夜,早晨天微亮就要起床,隆冬盛夏,風雨無阻,你們已經是英雄了,但現在,你們快到頂峰了,勝利就在眼前,此時不拼何時拼,你們記住,走的最舒服的路都是下坡路,活的最舒服的人都是碌碌無為的人,不要讓未來的你討厭現在的自己,要對的起每天起早貪黑的你……」
每一個字,就像是天上的星,落下來,濺起來,滾到我心裡,又升起來,照亮我心中的一片天地。剛才的寒風凜凜大雪紛飛,剎那間春回雪消,在我心裡燃起來滔滔火焰,火光熊熊直衝雲天。
我似乎透過重重光陰窺見過往口中心心唸唸的遠方,遇見那個未來鮮衣怒馬的自己。原來,我所努力的,奮鬥的,堅持的,守望的,都是為了不辜負————自己。為自己而戰,只有身經百戰,堅持下去,才能般配得起屬於自己的榮耀!
我忽然茅塞頓開,重新提起筆,眼下所有的汗水與辛苦都變得理所應當。黑板上的倒計時那麼的顯眼,我會努力地奔跑,為了追上那個曾被寄予厚望的自己,為了不辜負胸腔中的夢想。
窗外,繁星滿天,明日,定是春暖花開的大好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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