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看到文人騷客將日出的景象描繪得近乎完美,於是,一直希望自己也能到名山之巔或是浩瀚的大海邊,去領略那壯美的景觀。並不是在自己生活的城市中看不到日出,而是那景觀到了城市中,就完全變了味兒,喧囂的街市早早地就打破了清晨的寂靜,高高低低的建築物更是將那紅彤彤的朝陽分割得不成樣子,於是,人們也就失去了抬頭看景的興致。
一次晚飯後散步時,我無意中瞧見了落日時分的景象,那景象絕不同於目出時的情景。在現代建築的映襯之下,這景象競也別有一番韻味,它著實讓我陶醉了好一陣子。
今年夏天的一個黃昏,我漫步在大南門廣場。四周造型各異的建築和來往如梭的車輛我早已習以為常,無聊之中,我不經意地朝天空一瞥,競不由得一驚——真是西安少有的藍天。不是萬里無雲,一道道鱗狀的白雲近稀遠密地排列著,就像大海倒了過來,覆在我們的頭頂,湧動著白色的波浪。我貪婪地看著,任思緒飛馳,竟然不覺著夏日黃昏的悶熱了。
漸漸地,天暗了一些,雲緩緩地往一塊兒聚集,揉成一團兒,靠西的一邊被染上了金色。我順著光亮的方向望去,太陽躲在玫瑰色的雲團後面,光芒從雲縫間滲了出來。
離太陽最近的幾片雲彩,簡直就像是滿把拋灑上天的金子。風像一隻變幻的魔筆,在天空中塗抹著。那幾片雲彩,它們時而像駿馬,時而像雄獅,一會兒又變成了一隻金色的鳳凰,它高昂鳳冠,展翅飛翔,翅膀掠過的地方,都被灑上了道道金光,看它那神聖而安詳的姿態,是正在烈火之中涅檗吧。
金色漸退,紅色越來越濃,燒得夕陽如同一個慢慢墜落的大火球,看似熾熱難耐,卻已不比正午。人們的心情是寧靜的,老人們圍坐在一起聊天,淘氣的孩童在人縫中穿梭,青年夫婦抱著新生的嬰兒在逗樂。這一切似乎不是在街道廣場,倒像是在自家的庭院中,那樣自在,那樣無拘無束。廣場上的人們,身上被太陽塗了一層火紅的顏色,就像是印象派畫家的作品,色彩變幻,妙不可言。
太陽又向下了一些,光線顯得更暗了。落日時不時被浮雲遮住一塊兒,雲彩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就變成了灰色。南邊是一抹濃黑的雲,像是高低起伏的山丘,山並不險峻,線條柔和,又富於變化,似有千溝萬壑隱藏在裡面。山頂上,有幾棵小樹,它們孤零零地立在天邊,這情景好像是一幅寫意的山水畫,人們看了,有種難以言傳的美感。
那幾棵小樹向上飄移著,輕輕晃動著,彷彿烽火台上裊裊升起的狼煙。當年周幽王為博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不就發生在離這裡不遠的驪山嗎?太陽繼續向著地平線下沉,一側是古老的明城牆,一側是巍峨的城堡大酒店。從古到今,幾千年來,時光不都是在這日出日落之中過去的嗎?
太陽向這個世界留下了最後的一縷亮光後,終於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