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詩人,他唱不出“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因為他沒有李白的豪情;這個詩人,也喊不出“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因為他沒有高適的氣魄;這個詩人他更吟不出“薄暮空潭曲,安禪製毒龍”,因為他沒有王維的那份空靈。
又是這個詩人,他沒有柳宗元的傲骨去孤舟蓑衣釣江雪,也沒有杜甫的胸襟餓著肚子吹著風雨還在思考“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更不用說杜牧的“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悻名”了。他有的只是帶著“江上幾人在,天涯獨棹還”的蕭瑟,靜靜地感歎“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他喜歡用典,還透著幾分朦朧:“瑤池阿母綺窗開,黃竹歌聲動地哀。八駿日行三萬里,穆王何事不重來”。不熟悉唐史的人,很難讀懂其中的意思。其實他是繞了一大圈,在譏諷晚唐的皇帝為了長生不老而請方士煉丹,最後往往事與願違,一吃就死了。七拉八扯地講了一大堆,原來還是首政治諷刺詩。
這個詩人連他身上都散發著“紅樓望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的憂鬱,但他偶爾也會“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地樂觀一下,給他綺麗而灰暗的一生,留下了為數不多的幾道陽光。
他的詩像“颯颯東風細雨來”一樣的柔軟,可偶然地竟也會像李白、高適那樣,噴出一句“心斷新豐酒,銷酒斗十千”。雖然說,不可否認的,這半丈豪情中,還有一半他那特有的憂傷,但終究他不用一寸一寸地發牢騷了,對於他來說這已經是很豪放的了。
他的詩總是幽幽怨怨的。他的“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更像是一首五律的頸聯,而他卻在這裡嚘然而止,只留下了一聲長長的歎息。他在歎息什麼,歎息他那夾在兩個黨派之間,最後落得個裡外不是人的一生?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