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人站在故宮的門前,沉沉凝望著那門內的一切景像。松雪霜梅,寒枝盤芽,小橋流水,移木逢花,花是從小泉升騰的熱氣里長出來的,因此不同於北平凜冽的風雪,嬌柔得像出水芙蓉,清麗淡雅。
他望得出了神,走上前去,一身厚厚的夾克仍擋不住狂風肆虐的痕跡,嘩啦啦的雪朔像鵝毛一般落在頭頂,再撲騰著融在髮梢,或是抖落在那一塊塊年代久遠的青磚之上。那男人伸出手去觸摸那些花,雪水混著熱氣交融成乳露一般純淨的水珠,然後順著他滿是裂痕的皺紋的手流下。從指尖到那寬大的手掌,然後在褶皺的皮膚上滾動著流向胳膊,繞著蜿蜒的小徑,他終於感受到了那一瞬的清涼。
是的,清涼,和那風雪截然不同的感受,從心底裡蔓延出的一股子舒暢感。他團圓的臉上泛起一些紅暈,那雙澄明的眼睛裡透出一點顏色。儘管眼袋掛的很深,斑點在黝黑的皮膚上都是那樣清晰。他抿著嘴,這是他守護的院落,或者說是一座城,古香古色的歷史之城。
朱紅宮牆上琉璃金瓦,早寒歲月裡總是寂靜伴隨著,想來赫赫有名的永樂都是在此地「高處不勝寒」,此時的寂寞也早已不同往日,反倒是一種長者對於孩子的喜愛慈祥之情,而那些浮光掠影全在風裡雪裡衝過來,把最美好的故事贈與他。
可是那座滿是肅殺的城承載著多少刀兵利刃,多少愛恨情仇,多少民間趣談——它儼然比他要大得多,可它卻在風雨裡飄搖,不得不等待著他帶著騎著駿馬帶著鮮釀歸來。於是乎,當孫中山為了民族的興亡敲開那座大門的時候,它就失去了所有的戰鬥勇氣,在逐漸演變的時代裡匍匐著。所以他知道他的使命,那些歷史的低吟淺唱,瘖啞的歌聲在一件件物事裡呈現,在雕樑畫棟之間,精巧的斗拱、嚴密的榫卯、高聳的龍吻走獸都因他的到來而喜悅。
他要守護它,這或許是他注定的使命,守護中華最完善的文化,守護華夏最璀璨的明珠,那座城它不普通,它叫紫禁城!這座城巍峨雄渾,屹立在北平的正央,以自己的姿態向世人訴說一種緘默在長河中的史詩。
而他則自詡故宮的「看門人」。
行之以躬,不言而信。而他身體力行,當無愧於己身,無愧於大道,無愧於民族,無愧於歷史,無愧於傳承!他堅定而執著地做著故宮行走,踏遍極數的宮殿軒宇,這才隱隱觸摸到它的靈魂。
「最大的願景就是能把壯美的紫禁城完整地交給下一個600年。」
真是實實在在的紫禁人!在李煜瀛親筆題下的「故宮博物院」那扇生輝的牌匾下,第六代故宮博物院院長——單霽翔真誠地感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