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聽陳綺貞的歌曲應是在二零零六年三、四月,是覺得溫潤潮濕的春天傍晚,無意識地打開某個頁面,就聽見傳來不緊不慢的旋律,是輕輕彈撥吉他的聲音,極其隨意自然。然後就聽一個清澈甜美的聲音唱:
這裡的景色像你變化莫測
這樣的午後我坐在九份的馬路邊
這裡的空氣很新鮮
這裡的感覺很特別
仰望這片天空遙寄我對你的思念
……
那時我對這樣的歌詞沒有一絲好感,甚至覺得有許凌亂,但是在她的嘴裡宛似童謠一樣地被淺淺吟出亦是好的。
那個夏天,我迷上了安妮寶貝,特意跑去上海買《彼岸花》。在漫長的暑假,父母都離家工作。記得有一幕是這樣清晰,猶如黑暗透明的膠卷被大腦緩緩地洗印而出:傍晚的時候,我孑然倚在床頭,一邊看書,一邊聽著陳綺貞的《孤島》,依舊是這樣簡潔的伴奏,偶爾有彈撥吉他的聲音。歌詞亦十分的純粹,思緒卻如同一縷縷淡薄的煙飄浮其間。它逐漸與閱讀渾為一體,逐漸開掘、陷入心中的某個洞穴,去探尋另一片天地。
又及那個寒冷的冬天,在某個暖氣曖昧的大酒店吃年夜飯的時候,耳機裡流旋的是《after17》:
一步一步走過的昨天,我的孩子氣。
我的孩子氣給我勇氣。
每天每天電視裡販賣新的玩具,
我的玩具是我的秘密。
自從那一天起,我自己做決定。
自從那一天起,不輕易接受誰的邀請。
自從那一天起,聽我說的道理。
when i mafter 17
……
陳綺貞創作此歌應是為了紀念她的高中生活吧。那份閒散、彷徨、充滿激情而又載有憂慮的心情在她傾吐的一字一句裡茸茸軟軟地浮現。整首歌曲較其他作品更為清潔、剔透,猶如孩童在夢魘裡低低地傾吐過去的種種情節。脆弱的堅持與深層的恐懼在唇與齒的微小隙縫裡緩緩交遞,在耳朵和大腦構築一條質樸的小路。走出瀰散著強悍暖氣的大廳,頓時感覺臉頰兩塊的緋紅,輕輕地歎一口氣,暖濕的液體跟隨口腔奔溢而出。耳機仍舊掛在頸脖,歌曲仍舊一遍一遍地重複。在高層的樓梯層面,向下望,便可視見一樓主廳堂的燈火輝煌、人頭攢動。歌曲的末聲,是雙簧管和平柔軟的聲音,如同春陽把我裹挾在厚棉衫之下的身體小心翼翼地纏繞、包圍。然後,雙簧管樂聲輕盈地飄掠過一片孩童嬉戲喧鬧的聲音,閉合雙眼,靜靜揣思歌曲背後的面龐,不禁顯出一群喜悅純真的有關少年的影像。這樣的臆想就好像視見一勺一勺的白砂糖緩慢優雅地沉入咖啡的深處所漾出的環形波紋,很溫存,很安心。
茶餘飯後,偶爾亦看一些娛樂報道。多是歌手們高亢、凡俗的表演和記者們庸俗、無謂的報道。但是陳綺貞卻很少進入窺探與被窺探的圈內,只是始終堅持自己純潔樸素的風格,緩慢優雅地創作、歌唱,不動聲色地構建屬於自己的華麗與妖嬈,用精良的方式將自己的才華舒展的淋漓盡致。
生活又未嘗不可這樣。在熱鬧的凡城擁有一份自我的素淨與喜悅,堅持與憂傷,人原來可以清淨得如同新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