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學習不好是很多學生的無可奈何，卻是走上藝術道路的一臂之力。非毅晨原創
高二那年，因為我學習不好，所以被學校強制轉到了美術班，那時候感覺很沒面子，臉上彷彿被貼上了一個“差生”的標籤，在心中留下了自暴自棄的烙印。上課也不再聽講，下課也不再裝純。老師不管也不問，因為在她們的心中我們是一群壞孩子，一群會抽煙，會喝酒，會玩網游，會談戀愛，就是不會學習的“社會主義好青年”。
有時候路過以前的班級，還是會戀戀不捨的看上一眼，因為那裡曾經埋藏著我的夢想，一個差生鮮為人知的夢想。可是，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像初夏的雨來得總是毫無準備，措手不及。
當一個人的夢想和高考升學率不謀而合，被人為的放到一起，我的夢想就是被那樣無情的打碎的。我本來就是要光明正大學習，堂堂正正的考大學的，可是還在路上，就被權力改變了方向。
偶爾碰到以前的好朋友，我也只是強迫自己露出微笑，以後碰面的機會越來越少了，我的微笑也從此失去了下落。
有時候會在睡不著的時候思考未來，還會做一些美夢，讓我無法接受的是我考上了大學，而且不是用美術考上的，我總是在這個時候被夢欺騙，笑著醒來，從此我學會了撕心裂肺的笑。
2
當你走進一個圈子，你必須接受那個圈子的文化，這就是亞文化。我也不能例外，因為我要生存。
我想了很久，腦細胞都死了一半，我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可是當我看到一群美術生毆打一個熱血少年時，我的腦子彷彿進了水，我感到了群體的力量，而且無比的自豪，畢竟它給我帶來了安全感。
壞孩子本來不壞，是你們的不依不饒讓他們變壞的。從此我開始主動和他們聊天，甚至上課時還滔滔不絕。我開始感覺到他們對我的巨大吸引力，從未有過的感覺。他們的思想開放的一絲不掛，說是受西方美術的影響，我在他們的文化游來游去，像是一條渴望水的魚，我在他們的天空中東張西望，像一隻失去方向的菜鳥，我的心跳漸漸的和他們一致起來。
漫長的夜晚，讓我們這些沒有主心骨的人變得更加無聊。於是大家趁著夜色，翻過圍牆，狂歡一場，來了個不醉不歸，沒想到喝到盡興的時候，一個人走了過來，打破這個喧鬧的世界。
他是我以前的班主任，他走到我的跟前狠狠的給了我一個耳光，當時兄弟們開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空氣停滯了，氣氛一度緊張，一場戰爭即將爆發，而且終將要載入學校史冊，改寫歷史的只有一個人就是我。
3
他當時沒有改變我，最後卻改變了我的一生。
我拿起一個啤酒瓶子，兄弟們開始阻攔我，證明他們還沒有喝醉，還有良心，我把他們的手全部推開了，我用酒瓶子狠狠的打到了我的前額上，地上的碎片彷彿是我那破碎的夢，順著臉頰滴下來的血，渲染了幾須血腥。
我拿著那個殘缺酒瓶，指著我最愛戴的老師說：我的事，以後你少管。
我和你，本來多麼和諧的字眼，在那天晚上，在那個衝動的夜晚，成了我和我的最敬佩的老師的分界線，時代的膚淺。
我應聲倒地，一雙剛剛打過我的手把我穩穩的抱住了。那時我已經什麼也不知道了。
我醒來的時候，躺在學校衛生所裡，幾個哥們趴在床邊睡著了，我問他們我怎麼會躺在這裡。他們都說我喝多了，摔的。我當時什麼也不記得了，可能見到老師就會在嚴刑逼供下被屈打成招，可是老師只是說了一句：以後走路小心點，就什麼也沒有說了。
我開始在內心中佩服我的那幫難兄難弟，他們居然把“老闆”給騙了。
下課後我狠狠的拍了他們的肩膀，以資鼓勵。他們卻是一臉茫然，而我更是一頭霧水，不見天日。
我還是暗暗慶幸，僥倖的躲過了一劫，我不盡感慨，有福之人不用愁。
4
水落石出，真相總會重建天日。
哥們說文科三班轉來了一個美女。我笑著說：那可是我的老家，改不會來了個小三吧。大家三言兩語感覺不過癮，於是就開始商議一睹為快。
一拍即合，我打前鋒，因為我最熟悉地形。剛走到門口，我有點退後，他們看我猶豫，便狠狠的把我推了進去，然後聞風而逃。
我一進門，就傻眼了，“老闆”竟然在教室裡。我來不及逃跑，因為我化成灰，他都認識我，我只有怪怪的束手就擒，怎一個狼狽了得。
他明明不是上課時間，他怎麼會在？我突然醒悟了，自從轉到美術班，我就再也沒有上過早讀了，現在是早讀時間，“老闆”在靠班。我了個去，我被他們耍了。
他什麼話也沒說，他把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他問我那天晚上為什麼喝酒？我說無聊。他有問我為什麼用啤酒瓶子打自己的頭？我無語，因為我記起了那個沒有月亮的夜晚發生的一切，那雙溫暖的手是他，為我隱瞞老師的也是他。他接著說：你還記得第一次談話時，你說得夢想嗎？
我不知怎麼了，眼角一陣溫暖，然後流出了透明液體。我終於哭著跑出了他的辦公室，他語重心長的說，不要忘記你的夢想。
回到教室，他們都在陰險的朝著我微笑。他們還狡滑的試圖打探消息，我用沉默來報復。
5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人也是如此嗎？
美術班來了新老師了，還沒上課前，教室裡全是這個話題。那個女老師管不了我們，就申請換學校了。現在聽說來了一個男老師。其他的都是猜想了。
該走的會走，該來的會來。他走進了教室，帶著個眼鏡，一派書生氣息，我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自我介紹完畢後，就開始宣佈他的紀律，我們不以為然，故意唉聲歎氣，給他一個下馬威。
他叫起了後排的一個男生，也就是我們宿舍的老大。他問為什麼歎氣，老大說不為什麼。我們以為他懂規矩，要臣服我們。不料，他竟然是一個戴眼鏡的憤青。他脫下外套，把老大叫了出去，後來發生的事情只有老大知道，他卻從來不告訴我們，老大只是說以後好好學習。
從那以後，我們都變了，變得判若兩人，班上的女生都懷疑我們吃錯了藥，但是我們也是這麼想的，我們可能是要改邪為正了。
他的講課風格與前一位老師截然不同。風趣幽默，見解獨到。他說中國畫才是最細膩的、最美麗的、最含蓄的。特別是他講到《清明上河圖》時，更是滔滔不絕，從整體到部分，從理論到歷史，讓人回味無窮。漸漸地，我們開始喜歡聽他的課，也許就是因為一個有魅力地男人不是靠臉蛋，而是靠歲月積澱下來地睿智。
6
她是上天賜給我最珍貴的禮物。
清明時節雨紛紛，那個清明節沒有下雨，只為等待一次美麗的邂逅。
老師說，清明如果不下雨就帶我們去東湖寫生。彷彿是老師的這句話改變這個季候，那個清明老天沒有哭泣。
我們來到東湖，風光秀麗，環境優美，芳草萋萋，揚柳依依。我們各自找了一個角度，尋找畫面的契合點。我望著每一處風景，企圖分割出一個獨立的畫面，找了很久，都沒有發現，有點掃興和淡淡的失望。
突然，一陣動聽的旋律從遠方傳來，順著氣息，我鎖定了目標，一個女生抱著一把吉它，濃墨的髮絲，自然在額頭前形成可愛的劉海，一陣微風吹過，垂柳的倒影在陽光的照射下舞動在她的格子襯衫上，旋律也開始隨風起伏，隨性而動，如夢如幻，如詩如畫。
我拿出相機，調好焦距，抓拍了那個奇妙的瞬間。用距離產生美是美術的一個重要尺度，每個人的眼睛不同，美的距離也就不同了，但是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最美。
我小心翼翼的把相機放到背包裡，最美的說法應該是把記憶珍藏在觸及回憶的時空裡。我支起畫板，用筆在潔白的畫紙上分割出各個獨立的點，然後在複雜中把整個畫面連慣起來，隨著線條的流暢，在還原此時此景的基礎上加入個人的主觀情感，使畫面變得栩栩如生，以至於在歲月的流逝中依然靜好。
突然她接了一個電話，起身要走，口袋裡墜落了一個東西，我跑過去撿起來，叫停了轉身的她。她回眸一笑，像一首歌，需要用眼神演繹，用靈魂傾聽，心有靈犀才有資格和弦而唱。
她叫許晴，她接過那個用綵帶編織的金魚，又順手塞到了我的手中，她說年年有餘，好人一生平安，然後揮揮手說了一聲再見。
我望著她背著吉它離去的背影，如弱柳扶風，縹緲虛幻，看著她握著手機的右手，順勢而下的一條手機掛鏈是一條紅色的金魚，很明顯那是一對。
人生何處不巧遇，這也許就是是上天賜給我的最珍貴的禮物。
7
擦肩而過是因為有緣無份，而我們是恨相見太晚。
她已經消失在某一個拐角處，而她的聲音還縈繞在我的耳畔，溫柔的話語裡散發著她的獨特的氣質。似曾相識的感覺，陌生而又熟悉，彷彿在哪裡見過。那種與眾不同的感覺讓我不由的想她會不會不是本地的？如果不是本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那麼答案已經漸漸浮出水面，她是轉校生。
我順籐摸瓜，經過幾次的蹲點守候，終於在茫茫人海看到了她。
我安靜的走到她的身後，輕輕拍了她一下，她以為是她的死黨，回頭做了一個鬼臉。她萬萬沒有想到是我。她害羞的說了一句原來是你，然後又恢復了她那迷人的笑容。她接著說，你是美術生？我驚訝的回答，你怎麼知道的？她說那天我拿著畫筆，所以就這樣認為了。我對她說，你是高二文三的，而且是轉校生。她很驚訝我怎麼會這麼清楚她的底細。
我對她說，其實我們見過，還記得哪個早晨嗎？你們在早讀，我一不小心闖進了我們班，第一眼就看到一個陌生的女生坐在第三排，靠著窗。她奇怪的問，我們一個班，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去上課？我告訴她說我轉美術了。
就這樣一路聊著到了餐廳，我對她說，我請你吃麵吧。她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答應了。
吃飯中，她告訴我，她每個週六都會去東湖彈吉它，她喜歡坐在那棵柳樹下獨自享受那種清新自然，鬆弛灑脫的感覺。
8
喜歡一個人就會不自覺模仿她的生活，企圖尋找共同點，進而走進她的世界。
每個週六，我都會推掉所有的事情，背著畫板，騎著單車去東湖寫生，與其說寫生倒不如寫情。那個週六她和往常一樣坐在那棵柳樹下，彈著心愛的吉他。
我故意曾她身旁經過，故意裝作沒有看到她，卻盡最大努力引起她的注意。當我和她側身而對的時候，畫筆掉落到地上，滾到了她的視野裡，我彎下腰試圖去撿畫筆，一股溫暖的感覺漂浮在我的手背上，我還沒來得及觀察，只見一隻纖細的手縮了回去，手上寫滿了溫柔。
我抬起頭，她看著我，我們打了個正面，異口同聲，原來是你。
她不知道我是故事的導演，她是我選擇的女主角。其實我也有種內疚，因為那是一種欺騙。可是為了得到最愛，在我的眼裡，那是一種善意的謊言。
我們彼此問好後，便各自安好，她又開始彈她那未完成的歌，而我又坐在那個我能用眼神素描的角落，她卻看不到我。
我拿出那張未完成的畫，繼續把我的移情投射到畫面當中，那是一場用想像導演的最浪漫的電影。
一個漫長的下午，因為那無邊的沉默。
夕陽的餘輝開始包圍這個世界，半江瑟瑟半江紅的畫面分割又為我的感情增添了一份神秘。
沙灘上開始熱鬧了起來，各種燒烤餐位陸續擺了出來，因為今年特殊的熱，燒烤提前上市了。這個地方成了美麗夜晚下情侶的狂歡夜，好像與我無關。
我騎著單車，走到她的身旁，用急剎車在她的世界裡畫了一個圈，只不過不是用畫筆，是在用心。她彷彿從音樂中醒了過來。
我對她說喜不喜歡吃燒烤，她笑著說挺浪漫的，但不喜歡吃。我又問她要不要載你回學校，她說她習慣了走著回去，可以活動一下筋骨。
我對她說，那我也體驗一下，她沒有拒絕，但有點無奈。
就這樣一直走著，一直走到故事的結局。
9
故事在繼續，我還是作者。
每個週六就那樣一直循環同樣的故事，新的故事情節可以忽略不計。她彈她未完成的歌，我畫我未完成的畫，然後一起消失在黃昏的盡頭。
一天，我的原班同學王小雨向我借走了我的相機，相機就是合影留念的，我也沒有多問。
時間在指縫間流過，匯成了白天和黑夜。
那天，王小雨給我送相機，說了一句讓我琢磨不透的話。她說，怎麼會多了一張照片呢？就走了。多了一張？我突然想起了那天抓拍的畫面，於是我得出了結論，王小雨和許晴照相了，而且把我那張照片不經意間也在照相館洗了。
週六，我和往常一樣，去了東湖，可是，她一直沒有出現。
我自己發呆了一個下午。我走到她經常彈吉它的柳樹底下，試圖尋找她的氣息，尋找我們最美好的回憶。我朝著我原來寫生的地方，突然發現一個女生在彈吉它，我仔細一看，原來是他。我朝著她走了過去，她看到地面上投下的身影，下意識的抬起了頭。她緊張的說，原來你來了。我只是點了點頭。
我說，能彈一首歌給我聽嗎？她爽快的說可以啊。我在她的旁邊坐了下來，開始在她的音樂世界裡徜徉，那種幸福感曾未有過。
她笑著問我，可不可以未她畫一幅畫？我說可以，不過不是今天，她又笑了。
原以為我在苦苦等待一個人，原來那個人卻在全世界苦苦的尋找我。
10
許你下一個晴天。時間夾雜著回憶，鐘錶自轉了365圈，又到了清明，恰好是週六，天卻下起了小雨。我打著傘，背著畫板，去了那個老地方。
東湖，沉浸在煙雨朦朧之中，別有一番特殊的意味，說不清，道不明，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她沒有來，真的沒有來，我走到柳樹底下，盼望著奇跡出現。
只見柳樹上貼著一張彩紙，上面寫著：許你下一個晴天。我拿起畫筆，寫下：許晴。
我靜靜的坐在那裡，體會那種人去樓空的感覺，曲終人散，月圓月缺，只不過是在等下一個輪迴。
我托著疲憊的身影，淋濕了過去。
時間定格在下一個週六。
因為那是下一個晴天，我隱隱約約感覺到要有事情發生。
我帶上了那幅還未上色的畫。
我去的時候，她已經在那裡彈吉它了，她突然停了下來，告訴我，她要走了，要回當地參加高考。
我說，給我一首歌的時間，我會送上我對你的祝福。
她開始彈她最喜歡的那首歌，我自然百聽不厭，但此時此刻，彷彿不再那麼快樂，因為要離別。
我和著她的旋律，畫筆在畫紙上吻別。
當我把畫交給她的時候，她送給了我一張相片，那張多餘的相片。
她哭了，畫上畫著一條船，船上兩個人，他們的胸前各自繡著一條同樣的紅色的金魚。
那已經不再是一幅畫，畫裡面隱藏著一首我最喜歡的歌，歌裡面包含了我的最美好的回憶，最終匯成了屬於我們那個約定裡的故事。
中一：蒙一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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