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是我們學校的名士。在我們校園裡,大名鼎鼎,聲名遠播。
小黑其實是一隻貓。
校園裡的貓不獨小黑一隻。校園緊鄰圓明園,因而常有野貓光顧,其中一些定居下來,成了校園裡的流浪貓。
“大黃”在校園裡已經成功地繁衍了一家三代,常駐食堂門口。它有著蓬鬆的皮毛,像個穿著俗不可耐的皮大衣的富婆。平時懶洋洋地在門口曬太陽,人走過的時候都懶得動一下。當食堂的剩飯桶端出來的瞬間,一家三代一躍而上,把臉深深地埋進桶裡。
還有兩隻雜色貓駐紮在小賣部門口。一隻黃白相間,一隻說不上什麼顏色,好像一隻棕色的貓在墨水裡打了個滾似的。每當有學生舉著烤腸從小賣部出來,它們便亦步亦趨地蹭著學生的褲腳,“喵喵”地乞討。
小黑不是流浪貓,它是一隻自由貓。
小黑不知何許貓也,亦不詳何年遷居於此。一身烏黑發亮的皮毛,順滑緊致,好似穿著夜行服的大俠。一雙眼睛似碧而藍,明澈如水。它經常兀自端坐在教學樓前的桃樹下,聆聽風聲,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時或疾走在藝術中心高高的屋頂上,頗有大內高手的風姿。
我從來沒有見過它進食,即便是同學愛憐地遞上金槍魚飯團,它也只是嗅嗅便跑開,回頭答以一聲輕喵。或許它是只捕鼠為食的貓吧?
它從來不像其它貓那樣貼著牆腳、盜賊似的碎步溜著走。小黑信步校園,無拘無束,從容而自在;輕巧敏捷,疾趨而即停。儼然是黑騎士在視察自己的領地。
小黑喜歡來我們班串門,而我們班的同學,掃完教室總不忘給它留一扇窗,作為進出的通道。冬天的早晨,我們時常發現小黑在窗台上舒展著筋骨,想是在教室過的夜。清晨的陽光給它黑色的俠衣鑲了一圈金邊。上課鈴一響,輕輕一縱便不見了蹤跡。
下課了,講台上老師仍在苦口婆心的講著,沒有離開的意思;下一節課的老師已經抱著講義等在門口。這時,小黑邁著穩穩的貓步踱進教室。沉悶的教室裡一陣騷動,學生們發出嗤嗤的竊笑。小黑無視這嗡嗡的聲音,逕自躥上了暖氣。先是豎著兩隻尖尖的耳朵,盯著黑板煞有介事地聽課;未幾,捲起身舒服地睡去。旁邊的同學為它蓋上一條圍巾,小黑半睜眼睛瞄了一眼,便安心地睡著了。黑騎士已經習慣接受隨從的服侍。小黑的到來,一掃昏沉沉的空氣,這節課便格外生動起來。
有時候遇到考試,同學們蹙眉啃筆,正焦灼著,小黑進來了。監考老師怕貓,因而大驚失色。學生們又興奮起來,愁雲慘淡的天空,漏出了一縷歡樂陽光。
唯一一次和小黑獨處,是剛入學的一個雨天。做完值日,教學樓前一片雨簾,人跡了了。我沒有帶傘。偶爾走過的同學有些面熟,可是又不知姓名,張了張口終於沒有請求共傘的勇氣,只能在門廊下躲雨。這時小黑走過來,蹲到我的面前,淋濕的毛貼在身上。我看見我孤獨的影子映在那雙寶石般的眼睛裡,感到彼此有著某種默契。我掰了一塊麵包放在我們之間的地上,它沒有動。我們就這樣靜靜地蹲著,一起看著灰濛濛的天,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到了必須回宿舍的時間,我脫下校服頂在頭上,向宿舍衝去。隨即,小黑也像一道黑色的閃電,消失在雨幕中。莫不是小黑為了陪我,才來到門廊?在入學之初的孤寂中,這段陪伴給我留下暖暖的記憶。
小黑行蹤不定,有時十天不見也是平常。直到某一天,我經過教學樓前的桃樹,才想起已經1個月沒有見到小黑了。一時間,關於小黑去向的說法突然多起來,或以為死,或以為亡。我一度猜想它是不是“探親”去了,然而直到放完寒假回來,也沒有再見到小黑。看著愈來愈肥胖的“大黃”,悵惘若失中,我情願相信小黑是嚮往更自由的生活,不知雲遊何處去了。
春天的傍晚,我和同學在校園散步,突然一個黑影從身傍掠過……
“小黑!”
我追過去。一隻和小黑一樣純色的黑貓,體型比小黑小了一圈,眼睛多了琥珀的黃色。這是小黑的兒子嗎?還是貓有九條命,小黑又回來了?
校慶日到了,五彩的紀念品擺滿廣場的攤頭。我拿起一個杯子,上面赫然印著小黑俠客般的身影——小黑已經成了我們學校的標識圖案。至此,這位校園名士、我們的好夥伴算是獲得了正式的學籍。
101中學高三:張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