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已去的歲月整理出來,行囊裡儘是濃縮的精華,我把塵封的往事梳理出來,所有的記憶都在葉芽上復甦。
幼年,橋頭,我在哭泣中被人拾起。從此,哥哥便牽著我的手從山裡走到城市。夢裡,那潺潺流水和粼粼清波是最鮮明的形象,從頭至腳洗刷我幼年的棄嬰身份。哥哥說,秋兒,我和你乾媽(哥哥的媽媽)在橋頭遇到剛滿月的你,所以你姓喬。
童年,朦朧中有人推開我的房門,捂好我露出被子的光胳膊,關掉盡職盡責還在發亮的檯燈,再拉下被風捲起的窗簾。突然我的腦袋從被窩裡探出來,甕聲甕氣地嘟噥:“我的動畫片還沒有看完呢!”哥哥便忍俊不禁地把我的頭按回被窩命令道:“乖乖地去周公爺爺家拿巧克力吃!”
後來,我已是朝氣蓬勃的少年。乾爹乾媽退休後回了鄉下生活,哥哥便完全成為我的監護人。乾媽曾說他是家中的巨懶,但對於我的成長,他的關愛倒是很勤快。如果我不想彈鋼琴了,他會同意帶我去爬山如果我任性了,他也會穿著筆直的西裝在小巷裡的小吃店點我愛吃的麻辣串,我溜到他單位的辦公室裡好奇地把他的東西亂動一氣時,他不僅不生氣,還會樂呵呵地教我玩電腦。我的童年是幸福的,像落在花蕊中的蜜蜂,盡情地享受歲月帶給我的愛意。哥哥淡然一笑說:“責任就是對自己要求去做的事有一種愛。”
升了中學後,哥哥便不再總和他的同事們在一起度假了,我也不再像小時侯那樣總當他的跟屁蟲了。週末時,乾媽見到我便心呀肝啊的噓寒問暖,而乾爹就會責備哥哥把我養得像瘦猴。哥哥先是氣急敗壞,繼而“痛心疾首”發誓“下不為例”。再後來呢,大魚大肉就往我碗裡飛了。可是美味佳餚在那時哪能抵過零食的魅力呢?所以吃東西的雍態全在吃零食時施展,哥哥只好留一串長吁短歎帶我去醫院檢查身體素質了。
偶一日得到了哥哥的QQ號,我便化名“可可”於他相聊。可就是這一聊,讓我得以瞭解了一下他。哥哥大我20歲,曾幾何時,他那場轟轟烈烈的同桌戀以女主角的“看破紅塵,誓為單身”而告終。哥哥心中打翻了五味瓶,揮手作別“花前月下、人約黃昏後”,意欲婦唱君隨。本來想在而立之年認個乾女兒,但20歲時拾得女嬰,便一半女兒一半妹妹地撫養了。不懂事的我知道這些事後捂著嘴笑到了肚子疼,關了電腦後偷偷往臥室溜。豈料被坐在客廳的哥哥逮了個正著。他啪地一聲打開燈,得意洋洋地和上筆記本電腦,握著我夜不歸寢、書房遊蕩的證據問:“這麼晚了在書房裡幹什麼?”頓時,恐慌、驚嚇和失措籠住了我,我覺得這是空前絕後的打擊,再加上身體狀況,我嚇得癱了,出了一身的冷汗。
當時,我自然不敢告訴他我在幹什麼。但此後我大病一場,發燒,繼而被查出急性鼻竇炎。手術後我昏昏沉沉地躺了幾天,哥哥小心翼翼地端茶遞水,料理我的起居飲食。我突然挺難受,打從記事開始,哥哥就是雨天裡的一把傘、泥濘中的一雙鞋,他用慈父的深情撫慰我為幼年的遭遇受到傷害的心,又以長兄的關懷滋潤我生活的每一塊空間。哥哥是那麼疼我、愛我,而我,而我居然去套他的小秘密,還大笑於他的“戀愛失敗史”!我的自責一天比一天加深。
此後,我就再也沒有像以前那麼調皮任性了。週末彈琴看書做功課,哥哥進廚房時我也站在一邊學,屆時還拖拖地擦擦灰。大家很奇怪,乾媽說是手術時的麻醉藥麻痺了某根神經,乾爹說是手術後心裡煩躁對“一哭二鬧三上吊”提不起精神了,親朋好友說我變“淑”了,哥哥則說是他那天的誇張表情嚇著了我。
後來哥哥的同事送給了他一台電腦,他又轉送給我。想起上次偷偷上網的後果,我提出解決共用書房的事情。於是哥哥給我安排了一個書房。我們坐在老書房的地毯上整理我的東西。哥哥一邊叮囑我不許迷戀電腦一邊講那些諸如“人生的道路就像手中的掌紋,雖然曲折,但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哲理。正當我聽得如癡如醉時,他隨手翻開了我少年時的日記本。我極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某年某月與哥哥爭電視沒爭贏,告訴乾媽後哥哥挨訓並換電視頻道某年月受老師表揚,纏哥哥做東某年月貪玩沒完成作業,哥哥大怒罰我面壁思過。
“哇,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也記在日記裡啊?”哥哥誇張地掏紙巾擦汗。
我笑答:“是呀,我要留一段回憶讓心去核對嘛。”
是的,成長路上是你為我撐起一片晴天,我要把你的影子折疊起來存放在歲月的行囊,留一段回憶讓心去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