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百草芳菲。
省道詔平線西潭路段,綠意盎然,遠處綿亙的烏山山脈,朦朧如罩著一層青黛色的紗巾。蒼茫的藍天下,密林、莊稼,蔬菜、瓜果,似濃淡相宜的水墨畫。
一處古橋歷經百年,丰姿依然,承載著南來北往的車輛。橋下春水東流,如鱗微波娓娓敘說遠古的信息,以及細水成江海的博大精深。溪岸已成坦途,可供轎車行駛。岸上風起葦蕩,奏起天籟的春曲。岸下苞谷,各色蔬菜瓜果滿目蒼翠。有人挑水澆菜,灑落一片希望。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這裡的野菜養活許多人;在食品安全問題頻發的時代,這裡的蔬菜因為沒有農藥殘留而倍受青睞。
上了西坑坡,往西拐,便是通往斗山巖的路了。雖是山路,今已鋪上水泥。山路穿過一片無邊的果園。南方特有的荔枝、龍眼、芒果、柑橘、番石榴等四季常綠果樹應有盡有。具詔安特色的青梅迎春枝頭俏。荔枝樹上絨毛般的點點花末兒,輕悄悄地告訴我們荔枝家族的古老傳說: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四月李也趕上春的宴會,獻上脆生生的白花;青棗、桑葚等應時果樹,吐葉長梢,獻上希望;梗上的稻年、刺槐、山葡萄也趕集似的熱鬧起來……呵,好一場春的盛宴!滿園的果樹,在那碩果纍纍的秋天滿捲著熏風到來的時候,有多少的秋思,多少美好的回憶與多少豐收的甜蜜呢?我記憶猶新的果子啊,帶給我童年多少的快樂?兒時我隨奶奶上山,滿山的刺槐與稻年,任我摘任我愛;偶爾我偷懶,奶奶便獨自上山,採摘一捧刺槐果子串成紅燦燦的一溜兒別在尖斗笠上;熟透了的稻年藏在衣兜裡;回了家一股腦兒倒給她的孫女們。往事如昨,溫情似火,暖在心窩裡。
又上一坡,便到了斗山腳下。
對面,萬畝八仙茶園把山頭鋪成一片藍天。採茶姑娘一朵朵圓圓的遮陽帽宛如碧天上朵朵飄動的雲彩,歡快的順口溜迴盪在山崗:八仙茶呀傳四方,辛勤的茶農心歡暢,如今的八仙紅茶更醇香……
上斗山的水泥路很高,很陡。隨著轎車哧溜哧溜,幾個小拐彎,就到了半山腰的斗山禪寺。歲月如水,時光回到70年代。那時,山腳下有一排瓦房,免費停靠自行車,免費提供「齋飯」,給香客帶來方便。那時候,上山的多是老人和小孩,大人們虔誠敬拜,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只為遊山玩水。倘有人進香,抽籤,卜卦,預個未來。這世間萬事,信則靈,不信也當回故事聽聽無妨:一對老年夫妻,某日上山。女的催男的抽籤,男的乃唯物主義者,信口雌雄:沒「影」的事,要抽籤你自個兒抽。女的無奈,為男的抽支「月令」簽,卻看到籤條上詩句觸目驚心:弟子本無心,罰你油二兩。此後,斗山禪寺更是香客不絕。而今瓦房改造成燒窯莊,外面擺幾套簡易木桌椅,遊客可在此品嚐八仙茶。
禪寺內有兩株老樹,一是紅花石榴,一是白玉蘭。白玉蘭冰清玉潔,花香醉人。在那個飢餓的年代,大人們亦不許小孩摘石榴和玉蘭花。可是,孩童們見這紅燦燦的石榴胖乎乎地掛彎了枝頭,哪還聽得進大人們「佛門聖地」不可造次的告誡?又如何懂得玉蘭花之寓意——聖潔與恩典並存而收斂自己的行為呢?趁著大人進廟上香的一剎那,扯下石榴衝到寺外,慌慌張張連皮帶籽就吞嚥起來。
禪寺門前有一株三百歲老榕,樹冠遮天蔽日,擎起一片天。寒來暑往,為人們提供了不少方便:掛一壺水,吊一兩條面巾,坐在枝幹上聆聽天籟;或坐在它粗大的根上倚著它小憩……自然,最享受的是那些知名的或不知名的鳥兒和昆蟲,把它當成天堂:自由地進出,自在地跳躍,調皮地鳴啾,甚至毫無顧忌地撒幾粒鳥糞落在遊客的鼻尖上……
斗山巖還有一口潤澤四方遊客的古井。古井深不足三尺,清可見底下沙石,純淨,沒有一點點的泥土,甚至可見一粒一粒的沙子互不牽扯,其大小形狀清晰可辨。古井雖小,卻從不乾涸。泉水甘甜,比礦泉水還稀罕比純淨水還純淨百倍。許多村民不遠路途登山,專程載幾桶井水回家泡功夫茶待客;甚至有人賣起了「斗山巖井水」。井水之所以不絕,是遊客們的誠心呵護。人們進香前必定以此水漱口、洗臉、洗手。誰也不會在此亂扔紙屑,吐痰、扔煙蒂……古井四周,保持著獨特的端莊秀美,就像尊貴的美少女,人們只是仰望她,愛她、慕她,卻捨不得逗弄她,甚至連輕聲咳嗽都怕驚嚇了她。
井水所以長年不斷,亦與山勢雄偉,山上樹木蔥蘢,環境濕潤大有關係。得天獨厚的地形地貌,使得斗山巖四季如春,又成天然的避暑聖地。山上植物種類多,珍貴的喬木長勢好,直聳雲端;盤枝錯節的灌木,可做草藥,有的雕成各式盆景;隨遇而安的爬蔓植物也各具功用,林間野花點點,楚楚動人,隨手摘幾個野果嘗嘗,困乏盡失。進林子慢步,有超凡脫俗、返璞歸真之美妙感覺。
唐朝劉禹錫瀟灑一揮《陋室銘》: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斗山名不見經傳,它僅是漳州詔安這座古城的一處自然景觀,在漫長的歲月中,它因「不名」「不靈」而少受亂砍伐的劫難,至今植被保存相對完好,自然景觀也沒有改變,這當是幸事。但願斗山天然的風景永駐閩南邊城,為漳州增添一道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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