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在雜誌上看到老同學寫的文章,盛夏不重來,寫的是初三那年一起走過的日子。我一直以為我會是那個保留這份記憶到最後的人,其實我們是一樣的戀戀不捨。
故事是從一一年的盛夏開始。
分班的風聲傳了很久,初二那年的暑假才真的開始安排。每個班的尖子生彙集到一個班,收起貪玩的性子,開始一段漫無天日的日子。若說初中是一場戰爭,那初三無疑算長征。從八月開始一直延續到翌年六月。十個月,幾十個同學幾乎天天都見面,夜裡熬到很遲,早上又要早起,腦子像一壺煮糊了的粥。每天被一種力不從心的困頓籠罩,這就是我們生活的寫照。我幾乎是不帶希望的走過那一年,那時我總是念著《這個殺手不太冷》裡的對白,利昂和瑪蒂的問答,生活為何如此艱難,一向如此。
在宿舍的時候,十個人,十盞小檯燈,照亮一片黑暗。在凌晨一點的時候彼此說著早上好。大腦缺氧,是隱隱的痛,一起喝鮮奶啃牛肉片,一邊又飛速的寫作業。那段盛夏的日子過得飛快。
印象中初三生活似乎是從那年冬天開始的。早上醒來,看到窗外一層白霧,想著又結了一層霜了吧,手指凍的僵硬。在操場上獨自跑步,任憑過往的人把自己看成一個笑話也全然不在意。晚自習時會因為後座同學一直講話而憤怒爭辯幾句。回宿舍是九點半,我們比別的班晚一個小時。宿舍樓的燈都熄滅了,只有昏黃的路燈。我以為那便是我前程路上的燈光,弱不禁風,總讓人憂心。走過那條印象中走了無數遍的路,然後又是忙忙碌碌的趕作業。
冬天的夜易靜。臨近新年邊聽到炮竹聲響,我對著門口,坐在上鋪發呆很久。我常在想,明年這個時候的我會在哪裡。能不能在夜裡還聽見遠處的犬吠。
我想我那時肯定會知道我再也沒有機會再重回我的初三了。
那一年磨平了我的戾氣與傲氣。也交到了真正的朋友,也遇見了青春裡一個讓我流連忘返的人,也明白了什麼叫全力以赴。
那是同桌總是會和我一起比別人晚十分鐘去吃飯。我們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說幾句鼓勵的話,即使我們彼此都是那麼力不從心,即使我們的決心並非堅定不移。她和我一起去摘銀杏樹的樹葉,書很高,我們努力的去夠。以後的日子裡,我從相冊裡拿出那些被時間晾乾了變成黃色的葉子,像我們陳舊發黃的青春,我用圓珠筆在那裡寫上我若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臨近中考的前兩個月,定向考試失利,情緒很亂很複雜。常常一個人躲起來哭,我不怕誰嘲笑我懦弱,只是想躲起來。有一次在走廊外面肆無忌憚的哭,也只有那次哭了一個下午,哭完後覺得世界依然那麼殘酷我一心想找個地方可以容納自己與世隔絕,不言不語。那個大哭完的下午,我撐著笑的很猖狂掩飾自己的絕望。下午是體能訓練,前一天下過雨,我躺在地上,分不清熱淚和冷雨。只覺得心裡難過的厲害。直接回寢室坐在地上哭,那個盛夏如此狂熱如此寒冷。有很多次我坐在空空的床鋪上,一個人小心翼翼的哭,不要安慰,只是一個人呆著。眼淚流的多了就覺得累了。
多少個日子,我穿過長長的走廊,在最那邊的教室坐下,穿過嬉鬧的人群,面色沉重,彷彿自己背負了什麼不為人知的巨大使命般。卻也有許多個日子,和後座扯淡聊天,給他年我手抄的海子的詩,他聽的心不在焉,然後我喜歡這個男孩。我們談理想談未來,談那麼多遙遠的事,那是什麼也未曾察覺,只是時間流逝我才知道我有多懷念,我有多想重來。
用三毛的話是。記得當年小時候,你愛談天我愛笑。有一回坐在樹下,不知不覺睡著了,鳥兒歌唱風在笑,夢裡花落知多少。。盛夏,總覺得承載著我滿滿的懷念。但卻又什麼都無法回想。我只是懷念那時自己和一輩子的朋友。
我們總是像許一個承諾一樣說我們要做一輩子的朋友,最後怎麼分開的都不知道。我們相見於盛夏,我們相離於盛夏。多少個日子我把自己泡在回憶裡,醒來才發現我們的稚嫩,經歷時總不知道那麼痛苦的時光竟會絕美到讓我在流年的盡頭淚流滿面。
我到今天已經很久沒有回憶這些故事,有人說我才會想起,有些心酸,有些難過。分開時,班主任說你們要開三次同學會。三個月後,三年後,三十年後。而這樣的話對我們來說又算什麼呢,我們早已各奔東西,說什麼回首說什麼歡聚。現在我連好想好想回到過去這樣的話都說不出來,時間已久,我也許是長大了,也許是接受了分別。
那年春除卻花開不是真,重來我亦為行人,長忘曾經過此門。
那年春記得奴家字阿純,空看眉間淡淡痕,空捻花枝空倚門。
那個盛夏,我們遇見。又是一個盛夏,我們分別。再有一個盛夏我們疏遠。又幾年,我將再經歷分別,那時我會不會突然想起我們當初說的一輩子,一切都不同了,盛夏不重來,我們有的只是回憶,內心五味雜陳,悲喜不分。
若會重來,我也許也不再選擇面對,離開,本就難以抗拒。
更何況,盛夏不重來。
你我,自此天涯歌兩端。
中五:滕宇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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